狂岚暴雨的相遇

好好生活,皆如所愿。

【蔺靖】娑婆世界 (十)上

  • 睡了一觉起来在写,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十)上


九霄龙吟惊天一变的那一年,天下之事风云变幻,竟连史官都瞧花了眼。

萧景琰重披戎装,英姿威武。静太后替他陇上战袍披风,替他抚平胸口的褶皱,那双手,柔软中写尽了不舍。

萧景琰望着窗外,日光无限,他笑说,也不知百年后,史书工笔将怎么写今日一役,无论正写反写,都注定是血色满裳的一页。

静太后问他,可曾介意史书评判?

萧景琰沉默地摇了摇头。

静太后便点了点头,替他打开门,温暖熨帖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

静太后说:“既不在意,那便当作是去见他一面罢。”

 

华国元景一年,秋末。

金陵栖霞之上,最后一片红叶落尽了,战争接踵而至。

 

**

 

战争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

时值华国初立,新帝大刀阔斧更替朝阁内臣之际,原琅琊阁风、听、烟、岚四部首领带着亲信们一路凯旋高歌往金陵奔去,去迎接他们晚了两百多年的“君临天下”。

走到了金陵的琅琊阁众人摇身一变,重拾当年烨国领民的姓氏封号,立刻又组成了四个牢不可破的家族势力,制约着王权,窥视着皇位。

新帝聪慧,用最穷奢极欲的宴会欢迎着他们,将最荣耀的封赏赐予他们,而后四王八将十六侯在金陵城中一一涌现,金陵城开始大兴土木,众多世代生活在城中的老百姓都被无端征收了房子和土地拿去兴建王府,一夜之间,金陵城竟向外流离出十数万无辜难民。

原大梁的一干老臣被清算候审,朝事更替,一个个肥差美事空了出来,觊觎之人岂止百数?于是朝堂上,后宫中,闹得不可开交。

于是,当战争爆发的极其突然,金陵城中人都还尚未来得及反应。

从大渝、北燕、南楚、东海四个方向欺近的四支大军,由大梁旧部所率,短短七日,就将华国国境向内压缩了一半。

华国人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要举兵反抗,然则琅琊阁在野多年,阁中会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之人原本就少之又少,情急之下他们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合纵连横,消息交易,平地起风。

一只只白鸽飞出金陵,飞往大渝北燕南楚和东海求救,信中许诺了无数财富以期援手,然而没有一个国家回应他们,定睛一看,这些原本聪明绝顶的琅琊人才发现,叛军之中原本就有大量渝人楚兵——原来,在这场对局中,那些曾经的盟国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选择了梁。

真正的恐慌和绝望笼罩到了金陵之上,他们想到了逃。然而逐鹿中原之事,原本就容不得任何犹疑。

战争爆发第二十七日,一支由萧景琰亲自率领的大梁雄师,自临安异军突起直扑金陵,短短三日,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旌旗招摇蔽天蔽日。

 

萧景琰将金陵城围住的时候,这座他曾几何时最熟悉的家园,仿佛一座死城。

他在城外高声劝降,一连三日,无人应答。

萧景琰极目远眺,看城墙之上守卫稀松,便欲攻城,可手刚一抬起,飞流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等!”

执拗如稚子的飞流,依旧说着景琰听不明白的话。

“怎么了?”

“等!!!”

萧景琰皱眉,问道:“等什么?”

飞流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忽然眼眶一红,扁起嘴巴,道:“等信号!”

“信号?谁的信号?”

 

倏然之间,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萧景琰僵硬地扭过脖子,却只看见天边涌起了一股巨大的火焰。

焰火染红了一切,融进夕阳中,几乎让人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那,是金陵皇城的所在地。

飞流松开了景琰的手臂,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呼喊。

“信号!信号!蔺晨哥哥的,信号!”

 

**

 

大火自皇城内宫而起,火势滔天,一层层地向外扩散着。

呼救声,哭喊声,撕心裂肺声声不绝,然而一切翻云覆雨的本事在这一场业火之前都不过是困兽之斗,逐渐,逐渐,被淹没在那如同阿鼻地狱的审判之中了。

百年之局,死生社稷。这江山正如金陵一城,在按照那人的计划,渡过黑暗,塌向黎明。

而那绝望和希望的死寂中,唯一真实的,是那阵逆行的马蹄声。

 

不顾一切地,萧景琰挣脱了众人的阻拦,以轻功翻越了百尺高的城墙,进到城内。城墙上根本没有守军,城中百姓各自逃难忧心忡忡。萧景琰抢过一匹快马,向内城急冲而去,这时列战英和几位亲兵才堪堪追上他的身影。

然而越往内城人变得越少,萧景琰在马背上想起金陵城月余前已有数万流民因房屋土地被征收而迁离,他心下一惊,竟想不到那人已经算到了这等地步。

不一会,久违的宫门映火而现,而景门后的未央宫早已被大火包围,火势越来越大,那些高梁黄瓦在业火中哔啵作响,隐有倾塌之势,萧景琰的马被迎面而来的火舌给惊到,一阵马嘶长啸,他竟被甩下了马背。

萧景琰扑倒在地上,眼见滔天之火,目呲欲裂。就地一滚,他站起身,抛下身后一切正哭喊着阻拦他的亲兵忠臣,他冲进了大火之中。

越过太和门,路过白玉梯旁的花池,他脱下披风沾湿了水,随意地将自己整身包住,便直冲景门而去。

跨过景门,萧景琰完全震惊了。未央宫前偌大的广场如今已经布满了死去的人,有宫女有大臣,景琰定睛看去虽未找到几个旧朝熟悉之人,却已足够触目惊心。

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洗耳听去,内宫深处果真传来一阵阵兵器碰撞之声,是谁杀了他们?琅琊阁旧部各个武艺不凡,谁又杀得了他们?

景琰冲进未央宫,巨大的火焰蚕食着过去的辉煌,横梁倒在地上剧烈地燃烧着,黑烟充斥在空气中让他看不清前方,地上到处都是尸首,纵使有活着的人也无法分辨,未央宫的尽头,象征着天下之主的龙椅上血迹斑斑,景琰红着眼眶看那道血迹,心中绞痛,比他任何一次自己坐在龙椅上还要痛苦。

这里没有活人,他去了皇帝的寝殿,一路上遇到两拨缠斗着的臣官,他认出了其中一人腰间的蓝色腰带,那是岚部的人。

最后岚部的人死去了,他已经没有找到那位曾经的少阁主。

火势已经大到不容他犹疑,连曾经充耳的呼喊和求救都被渐渐吞没,他想起东宫,曾几何时那人爱在东宫的横梁上睡觉,青色的衣衫从横梁上坠下,朦胧地,透着和煦的光。

然而当萧景琰千辛万苦赶到东宫时,他沾湿的披风已经报废,连同着那曾经金碧辉煌的东宫一起化为乌有,东宫五殿已毁损坍塌,连门都找不到在哪,他应该相信他不在里面吗?可景琰要如何验证。

萧景琰张开口,一声嘶吼梗在喉头,他喊不出来,那两个字,曾经最简单最直接的名字,他不知道喊给谁听。

太后说,去见他一面吧。

可他宁愿身葬火海,也不愿意,再见一面。

 

忽然,有一群白鸽扑腾起翅膀,向北飞去。

萧景琰想起那人有一个怪癖,便是会给心爱的鸽子亲手挖一个坟头,琅琊山,苏宅,廊州,哪里都没有落下……

鸽墓?廊州?

他想起来了!他奔跑起来。

烈火如侵,景琰的盔甲几乎要被烧化,他满脸通红蓬头垢面,身上已经有好几处烧伤撕裂,他奔跑着卸下自己的手甲和腿甲,撕开衣服,扯到皮肉的时候痛彻心扉,他忽然在想,那人这般在乎仪表外貌,被烧死怕是他最最害怕的结局了吧。

萧景琰冲进太仪皇家寺院,那里有林氏一族的牌位,有他要记一生一世的挚友,有他敬畏的生命,他忽然特别特别特别想问他一句,临到了生死,你最后怀念的究竟是什么?江山?琅琊阁?挚友?

还是你负过的人。

“蔺!晨!”

萧景琰冲破了大门,浓烟滚滚,烈火当前,林家忠良肃穆于后,他终于找到了他。

 

浓重如墨的玄衣龙袍披在那人的身上,舍弃了繁琐的帝冕冠,他披发而立,静静看去,竟不觉凄惨狼狈,他眉目如画,眼中有火焰在温柔地跳动,美得惊艳,令人沉醉。

他咳嗽,双手掩不住鲜血流淌,他笑,染了血迹的红唇下皓齿依旧,他满怀歉意。

祠堂的横梁凭空落下,摔在他们的中间,烈火纷纷,是他们之间迈不过去的千山万水。

蔺晨轻轻唤道:“景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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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见一面,不然太残忍了。

我到现在觉得还是能HE。

人嘛,毕竟不是靠情爱活着的,我心中的HE,大概是罪有应得,无愧于心,和重新开始吧。


写多了,明天来写对谈和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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