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岚暴雨的相遇

好好生活,皆如所愿。

[仙剑5前]一枕南柯梦(凌波)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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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凌音便来了,姐妹俩从山门御剑出发,前往天墉城送信。

凌波在路上不着痕迹地问了凌音如今天下清浊势力的局势,得到的消息俱是令人欣喜。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八个字虽是尤嫌不足,但好赖魔界安分守己,然而问起了魔界本身的状况,凌音就不得而知了,凌波也无法追问,毕竟她自己也未必明白,自己何以如此着紧魔族之事。

大抵是当上了蜀山七圣,身上的担子也难免是有些重的。

她们御剑来到一处沙漠,底下滚烫的沙尘卷上来,扑在两人的面上俱是干涩生疼。然而修行之人,这般纷扰自是不需要理会,可没想到,凌波皱了眉。

她停下来,蹙着眉头。

凌音便也停下来,问道,“姐姐?”

凌波说,“百里之内,有人燃骨灯求仙家相助。”

凌音神色一变,细细感受,确实也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骨香。

须知骨香端得难寻,相传骨香的制作颇为繁琐,人、妖修炼须过三灾九劫,只有过不去最后一天劫,被天雷劈死的大修家遗留下的骸骨方可制成这样的骨香。自古以来,修家对同是修道人尤其是大修家都十分敏感,便约定俗成,燃骨香灯便是求救的信号,无论仙、凡、妖,只要诚心向善,燃起骨香灯绵延百里,百里内的修家无论品阶,无论强弱,都必须敢去施以援手。

据凌波所知,现存的古香灯已不足十盏,而它大多被皇宫贵族收了去来防身,又或者是大户人家收藏着想要留一次求仙家保命的机会。世间已经几乎没有留存在修家自己手中的骨香了,而凡人所求之事,也大都与修行无关。但无论如何,古约就是古约,既然确实了是骨香灯无疑,那么纵使是龙潭虎穴,凌波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门派里的事不容耽搁,凌波略一沉吟,便嘱咐凌音继续上路前往天墉城,而她则去见一见那个焚烧骨灯之人。

凌音略有迟疑,但也还是对大师姐的吩咐不敢质疑,取过掌门的信件,嘱咐了一句当心便离开了。

凌波目送了凌音远走,提了提气,向沙漠深处御剑而去了。

修仙者,一旦入了修行之门,便不能再对人间的“人事”干涉太多,除非有妖、有魔或是邪修祸乱人世,修家当出手予以援助之外,旁的事,无论你是改朝换代还是平民起义,是江山易主还是太平盛世,都与修家没有关系了。

御剑百里,凌波便看到了沙漠中的一座孤城,孤城生的奇怪,附近没有商路、没有水源、没有绿洲,就像是被人孤零零扔在那处自生自灭一般,凌波心中已有了计较,加快了脚步冲入了城中燃烧着骨灯的庭院。

凌波降落在城中的皇城花园中,人一到,便随手掐灭了骨灯,朗声问道,“在下凌波,师承蜀山,敢问哪一位在此燃灯,请速来相见。”

整个花园很静,说是花园,却其实一朵绽开的花也没有,花坛中随处可见的是一些颓败了的,晒干了的草植,唯独能看的,也就只剩下些针尖状叶子的绿色树木和斗大的仙人掌了。

一个皇家花园,颓唐如斯,安静如斯,凌波隐隐都些不安。

哐嘡,哐嘡,哐嘡。

忽然,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如同金属擦过金属的轻鸣,又像是铁链纠缠,碰出的清脆梦呓。

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铠甲的人,那金属声,来自他每一步的沉重,像是寺院里的撞钟,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提醒那人肩负着的责任、与宿命。

来人或许是一个将军,亦可能是一个君王,无论是谁,连在这皇家庭院中都要不忘扣上那沉重的盔甲,时时备战,是以足见这个沙漠之城的强弩之末。

凌波觉得,她此生,或许再也没听过比这人还要深沉的脚步声了。

她便转过头,以蜀山七圣的凌然之姿迎向了那人,然后,终于在颓败的城景之中见到了一个触及她灵魂的面容。

轻甲、红枪,暗紫长发,面容冷峻。中分的直发落在如削的面颊旁,脑后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一丝不苟。盔甲之下,是暗紫色的袍子,滚着金色的边,低调,但透着不容置疑的辉煌皇气。

那人一步步走来,虽面有苍白的疲惫,但深邃的眼中仍透露着沉着的光。

凌波一下子就知道,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一个将军的,他只可能是王,受万民朝拜的王。

那人走到凌波跟前,虽居高临下,眼神却温柔谦和,“见过蜀山仙家,此灯是孤所燃,多谢仙家出手相助。”

凌波摇头道,“燃灯必助,是古约,不须谢。但问阁下何人,此地又发生了何事?”

那人将红枪支在了地上,轻轻地一声,枪头便已末入地砖三分,牢牢地立住了,凌波眼神一跳,向那人脸上看去。

只见那人拱手,低眉,以最温和却最骄傲地声音说。

“孤乃烨刹国主,龙溟。”

凌波听罢,轻轻哦了一声,便在此刻收起了全部的谦和,一瞬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凌波见过烨刹国主。”

龙溟忽然间似是感受到了凌波的那股凌然杀意,但也毫不畏惧,随意地笑视着凌波的肃杀。

然而他却不知,他面前这个冷静自持,以杀气将自己层层裹住的女子,在他说出名字的那一瞬间,血脉逆流,几近走火入魔。

 

删繁就简,龙溟将凌波迎入朝内,很快就将如今的城中局势分析给了凌波知晓。

先说烨刹国,纵使龙溟不提,凌波也知,烨刹国是百年前一统了西域沙漠中最强国,分为十郡,国中有百多座西域沙漠和戈壁中的城镇,东接中原,西到西极的天险山脉,国幅辽阔,绵延千里,令人叹服。

而龙溟则自称其第三代国君。

于是,故事就像是一般戏文里最寻常的斗争场,第二代国君死去,留下两子,龙溟与龙幽,龙溟继任,但国师与龙溟的叔父不甘心屈于人下,居然引了邪修入朝。乘着龙溟来到这座沙漠边陲的格洛城时,以邪法困此城长达数月,而后以国不可以一日无君为由发动叛变,立年幼的龙幽为傀儡君王,包揽大权。

时至当日,格洛城已被封三月有余,城中居民无一能出城,出城的人三日之后便会莫名其妙的走回城里,超过三月未能被补给的沙漠中城,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可真正可怕的是,三日之前,格洛城每到夜晚就会被浓浓的黑雾包围,黑雾之中居然出现了无形的怪物,无差别攻击着所有城中的居民。住民们全都寒蝉若惊,作为王,龙溟必须穿起盔甲,领着城中的守卫和自己所带来的聊聊数位亲兵参战,尽量保护城中居民。

龙溟这才知道,他的叔父、他曾经仰仗的国师,他们并不仅仅想要烨刹国而已,他们还要自己的命。于是他燃起骨灯,所幸只耗不过三日,便引来了凌波。

凌波冷冷地听完所有的故事,当即表示既然此事已涉及邪法修家作祟人间之事,那么所有修仙正道便不能不管,只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解格洛城之困,还城中百姓自由安康的生活,然而此城事一了,往后的事便不再是凌波能管得。

龙溟到也绝不贪餮,只求凌波能解决此事即可。

距离蜀山七圣登顶还有半月,凌波须得在十日内把事情解决,然后赶回蜀山,故而耽误不起时间,凌波便要去城内探查,龙溟沉吟,也蜕了铠甲要随她一同去。

凌波不动声色地问,“铠甲何不穿着?”

龙溟说,“是那群属下们非要我穿着的,今次是调查也未必会战斗,穿着反而束手束脚。”

凌波抿了抿唇不说话,只觉得他那身深紫的袍子是那么晃眼。

入夜探查,凌波控制着凌云波月,将之散成六片扩散出去,以皇城为中心点慢慢向外扩散搜索,龙溟守在一旁为她护航,以防黑雾魔兽的来袭。

凌波灵气充沛,果然引来不少魔兽,凌波感受到危险的来袭,微微蹙眉刚想要分出一道心神睁眼来应付,却听龙溟嗓音低沉,“你专心便好。”

而后,风声一变,凌波心中便已安稳。

虽不用看,却已知道自己的身边,有一把所向无敌的长枪守护。

她也不负众望地,找到了整个扭曲灵力场的中心。

 

格洛城是依着沙漠的地下水脉而建,故而有几口深井往下打去,深入地下水脉之中,如今,原本充盈的地下水脉忽然被改了道,原本的河道干涸成了空荡荡的地下迷宫,施法的邪修倒也想得周全,困城、截水、魔物,三管齐下,当真是铁了心要让整个格洛城给龙溟陪葬。

凌波将此事告诉龙溟,便要准备出发去地下深井里破坏邪法的阵眼了,龙溟也不多话,提着枪就跟着她走,凌波淡淡地瞧着他,实在是想告诉他,不会法术的人跟下去也是无用,只会添乱,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们俩从一个枯井下到城镇地下的巨大遗迹里,原本是沙漠水源流经的地方,如今干涸了,也留下了不少因干涸而死在其中的生物,那些鱼虾蟹死得蹊跷,怨气冲天,让龙溟凌波的进程十分缓慢。

凌波越打越急,自从她来到格洛城已经过去两天,进到这个遗迹中也已经超过八个时辰,也不知地面上的平民和民兵如何了,也挂心起凌音是否把帖子安然送至天墉,更担忧起之后的蜀山七圣封顶仪式,若是她此刻在这边出了什么差错,七圣之位还未立便要悬空,委实会贻笑大方。

凌波脑中一片混乱,手里也没了章法,忽然一个不小心,一只凶猛的怨灵冲破了凌云波月的防护,直直地向她袭来,凌波大惊,刚要架起罡气护身,却听到谁人闷哼一声,她的眼前已经一片深紫。

龙溟护住了她,以凡人的血肉之躯。

来不及惊讶和矫情,凌波立刻一招玄月舞肃清了身边所有的怨灵,而后抱着龙溟缓缓倒下,凌波轻叹,龙溟轻笑。

所幸龙溟伤的不深,凌波给他上了蜀山特质的金疮药,再输送了一些仙力过去,龙溟调息片刻,就已经能无甚大碍了。

凌波淡淡地道了一句谢,龙溟却说,“看来他们要我穿盔甲是对的。”

凌波哑然失笑,“盔甲厚重,不好看。”

此话一出,连她自己都愣住了,龙溟看着她局促地脸红,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便不穿了。”

凌波被他气到,故而沉下了脸,“烨刹王骁勇,武功更是傲人一等,天下皆知,怎会随便一击都躲不开。”凌波数落着他,“此地凶险非凡,若烨刹王想要全身而退,便不要再玩这等把戏,努力自保吧。”

龙溟轻轻哦了一声,摇头道,“仙家错怪了,当真是躲不开。”

凌波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龙溟跟着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随口辩解了一声,也不知前面的人听没听到。

龙溟说,“关心则乱。”

 

又是四个时辰的搜索,凌波终于找到邪法的阵眼。

只是守阵的魔物实力不俗,凌波和龙溟与其颤斗了两天方才堪堪获胜。

可没想到的是,在他们破坏了阵眼之后,原本改道的水流会回归的如此之快,凌波这才知道她还是算错了一点,邪法只是将水流堵住,并没有改道,故而阵法一退,水流汹涌而来端得可怕。

凌波立刻御剑而起,带上了龙溟,可力战数天的凌波有一些气力不及,两人尚未能从井口逃出升天就已经被水漫金山给追上,凶猛的水拍着骇浪一卷,立刻把两人都卷进了漩涡之中。

凌波不善水,一落水便向下沉去,四周的黑暗让她恐惧,她记起一些前尘往事,她隐约记得自己层被困在同样黑暗冰冷的地方很久很久,蜷缩着,濒临死亡,濒临魂飞魄散,等着谁,却没有等到……

忽然,一股力拔千钧的力量向她冲来,将她拦腰抱住,紧紧锁住,而后奋力地向上扯去,那股力量,凌波看得真切,是她的救世之光。

她等到了。

 

龙溟将凌波从水中救出,送出井外,见凌波昏死,心急火燎地给她做了急救,反复确认她无碍之后,便带她回了皇城。

半日之后,凌波醒来,合衣而起,走到阳台上朝外看去,终于,在自己降临到格洛城的第五天早晨,看到了属于这个城市新生曙光。

远远的,她看到了龙溟,他正站在皇城前的高台上,他的面前围着许许多多的百姓,无一不是感激涕零的神态,龙溟威严地站在其中,沉着地接受着他们的朝拜,清晨的日光铺在他的身上,与他的紫色皇袍一起,反射出王者的荣光。

凌波心里知道,这个人大抵是要变成自己的劫难了。

当天下午,凌波便向龙溟告辞,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来自城外的消息。

龙溟的叔父与国师居然内斗了!

一月之前,烨刹国师掳走了幼帝龙幽,占西北三郡妄图挟天子以令诸城,没想到龙溟叔父却忽然发兵南方的六郡,自封为王,立国号烨忝。

两方人马立刻斗了起来,如今已经打了月余,国师那派虽然兵少,却有幼帝在手,名号上说得过去,士兵们为了幼帝也颇为拼命,加之国师那邪法道人的相助,居然也和有六郡在手的烨忝王打得难舍难分。

然而,大漠兵乱,苦的是百姓。

西域不比中原,百姓的条件原本就不佳,多数人靠着走商生活,如今因为战事,往来的商路都断了,引来怨声载道,多少人流离失所无法生存,更不用提那些在战场上厮杀至死的战士和他们的家人了。

龙溟得到这个消息之时,当真是怒不可遏,一个冲动就将事情告诉了凌波,遂恳求凌波留下,施与援手。

凌波说,“修家不可干涉历史,凡人的战事我们亦不可参与,这是古约。”

龙溟一凌,冷峻的眼神扫过来,便不再多言,微微一拱手,行了一个大礼算是谢过凌波之前的慷慨救助,而后就向外走去。

凌波叫住他,“人心不古,你去了也无用,复国之路多舛,你……带着你弟弟走吧。”

龙溟听了,却脚步不停地向外走。

凌波又道,“会死的……”

嗒,红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龙溟终于停了。

“国者,无民不立,无王不兴。王,本就是民献给国的祭品,领受民之膏血,是为以王之牺牲换取国之昌盛。”

 

 

 

凌波回了蜀山。

她回到蜀山的那一日,凌音早已归门宗,在弟子房等了多日,终于见到姐姐平安归来。

然而,凌波领着凌音,扣开了太武师伯的房门。

凌波双膝跪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她凌波,所做之事,从来,未有一丝一毫后悔,曾经不会,以后更不会。

凌波跪于蜀山掌门的面前,恳请蜀山七圣换人,从她凌波换成凌音。

“凌音,善通音律,道法精深,与不肖弟子不相上下,且性格坚韧,比起我,凌音更冷静更执着,不为外物所动,当为瑶光宫之主。恳请掌门师伯,卸去凌波七圣名号,凌波愿自领责罚,纵使要割除我蜀山弟子的名号,凌波也在所不惜。”

此话一出,天下哗然。

凌音不解、太武不解,所以七圣都不解,整个蜀山都不解,然而,却没有一人能从凌波嘴中探得事情的真相,最后,由一贫太武思虑再三,七圣的职位,若是勉强了谁也是大大的隐患,凌音却有其能,也想当瑶光宫之主,便点头允了此事。至于凌波,蜀山终究没有为难这位出色的大师姐,太武想升凌波为长老之一,凌波依旧是摇头。

为抵过错,凌波发誓,在人间斩得一百凶物后才能回归蜀山,一概长老皆是唉声叹气,却也由得她,念了两句之后放其离山了。

凌波走的那天凌音去送她,凌波抚了抚凌音的脸,却依旧一言不发。

凌波在七圣封顶的那一日离开了蜀山,御剑而飞,直直地向那沙漠驶去。

半日之后,凌波加入战局,空中飞舞的凌云波月如月光驾临,所过之处,邪魔尽消,光华无双。

龙溟生在战局之中,却见凌波以决然之姿出现,心中剧颤,厉声问道,“你为何在此?”

一招玄月舞,凌波肃空了身边的邪物,凌云波月回归到她手中的那一刻,凌波张口,用口型说了一句话,无声的话。

“提携玉龙为君死。”

 

 

西域烨刹的内战持续了整整四个月。

烨忝国的反动势力在开战后便告击溃,六郡的兵力划入龙溟的势力范围内,于是整合了所有七郡的龙溟向国师所在的西北发起攻击,令人没想到的是国师仗着邪修的支援还有龙幽性命相逼,硬是靠着三郡的兵力把战事拖长了四个月。

四个月中,龙溟与凌波并肩而战形影不离合作无间,凌波碍于古约,便指向邪修派出的魔物出手,而龙溟则带领正规军与敌人兵戎相见,几次死亡威胁他们皆携手而过,说是生死相随都不为过。

四个月后,凌波孤身入敌阵,与国师身旁的邪修大战五日,终于斩下他的头颅,救下龙溟的幼弟龙幽,三日后,龙溟大军兵临城下,国师自知气数已尽,下令开城投降,而他自己,则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自殁了。

凌波也去城墙上迎了龙溟,看他浴血而来,身披王者荣耀。

凌波心中一片平静。

又三日,凌波向龙溟告辞,第二次告辞。

龙溟什么都没有说,一句都没有挽留,却领着大军,送她出城。

 

龙溟骑着马,他的战马,领着千万大军送凌波出城。

城门一开,凌波毫不犹豫,御起御剑术,踏上凌云波月便要离开。

龙溟拉住了她。

凌波不动,不回头,龙溟却也不叫她,城外风声肃杀,卷着大漠的烟尘,劈头盖脸地向那些静默在城外的人吹去,吹到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生疼,从脸到心。

龙溟下马,他的千万将士便一同下马;龙溟卸甲,他的千万将士就一同卸甲;龙溟下跪,他的千万将士千万城民便一同下跪。

龙溟朗声道,“请仙家留下,嫁于孤,嫁于烨刹之王。”

而后凌波转身,看到的,听到的,便是那满城举国的千万人,向她跪,向她齐声朗道。

“请仙家留下,嫁于孤,嫁于烨刹之王。”

凌波没有哭,凌波答应了。

她点头的那一刻,灵魂在颤抖,龙溟炙热的眼神将她的灵魂钉在了大漠的深处,那缺乏水源的地方,她的魂魄最终失落的地方。

 

一周之后,烨刹王大婚,纳后。

凌波从来不知道一个王的婚礼居然可以举办的那么快,还那么井井有条地奢华着。

她一界修家,全然不懂民间繁琐的婚嫁仪式,更加不懂西域的风土人情,便随意地由着龙溟和他的大臣们摆布,喜服来了便穿上,珠花来了便带上,无悲无喜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波澜,但龙溟若是问她,她会说自己是高兴的。

她只是没有笑,她原本就不爱笑。

她原本,就冷静地明白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是怎么样发展,既不需惊讶,也无法强求。

大婚之夜,吉时到了,龙溟牵着凌波走过皇城外红毯铺成的百级台阶,象征着百年好合。

凌波盖着喜帕,全然看不到路,便只能把手交给龙溟,就像把自己的命给他一样。

司仪高声喊起,“一拜天地——————”

凌波随着龙溟深深鞠躬。

“二拜高堂——————”

凌波随着龙溟深深行礼。

“夫妻对拜————————”

凌波,便不拜了。

 

 

“这一拜若是拜了下去,我就再也醒不来了吧。”

“该醒了,梦魇兽。我已成眠在你织的梦境里长达五个月,也就是给了你整整五十年的寿数,你当知足。”

 

刹那间,梦境碎裂,世界崩塌。

凌波眼前的所有一切繁华人世,所有的红毯明灯,所有欣喜的城民、千秋的伟业、安康的人界,一切的一切,都碎成了斑斑驳驳的碎片,如同雪花般,片片飘落,飘落在她和龙溟的身上,像极了流光洞里的风光。

她笑了一声,而后眼前的龙溟也不见了,化作一匹黑色雾气凝成的马,也就是五月之前,凌波在流光洞中与之力战的梦魇兽。

凌波回到了流光洞,回到了那个她徘徊了不知多久的禁地之中,与千年的风雪一起,与自己的尸首一起,等着一个人,等着那个承诺自己会回来的人,魔界夜叉族之王,龙溟。

凌波哭了,无声的哭。

梦魇兽却笑了,“凡人啊,既如此恸哭,为何不回到我编织的梦中!”

凌波道,“你这凶物!编织梦境,在梦中吞噬旁人的灵力。我的梦若是越深越长久,你所获夺取的寿数则越多,我若当真耽于你的美梦醒不来,就等于把今后所有的寿数拱手相让!你想的到美,可惜功亏一篑,如今我醒来,战我们也已经战过了,你败了,纵使如今我少了50年的寿数,你多了50年的灵力,你也明白我依旧可以胜你,不然你也不必坑我于美梦中了。”凌波冷笑,“坑不过,打不过,却还不快滚吗?!”

梦魇兽骄傲地抬起马头,狂笑三声,“说的不错,可你忘了说,你也杀不得我,所以我偏偏不滚,你奈我何!?”

“你——”凌波大怒。

梦魇兽哼了一声,“倒也不必动怒,此处阴冷非常我也不想呆,只问你几个问题,你须得回答我,不然日日夜夜我必缠你。”

凌波扭头,似是十分不想回答。

梦魇兽不管不顾,直接问道,“你如何发现的破绽?”

凌波神色一黯,思量片刻,抬头道,“你的梦,当真不错,只是不是我想要的罢了。你给的人,纵使再像,也不是我等的龙溟,差一分,差一毫我都不要。我若是期待这样的梦,这样的人,我大可去轮回,轮回之后重新来过,我未必不会遇到这样的王者不是么?那我又何苦留下?!哼,你织梦之前竟没考虑过这个吗?”

梦魇兽明显一顿,而后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梦魇兽笑的太过狂傲,凌波却懒得理他,转身便要回去自己的幽冥角落,然而一转身,她眼前一花,梦魇兽又抓住了她,“说得漂亮,说的太过漂亮了。只是你整个人破绽太多,什么差一分一毫都不要,你原本是沉醉在梦里的,我比谁都清楚,别说的自己多么慧眼如炬,若是真聪明,何以沉溺了五个月方才醒来。”

凌波被说破了心事,却也不恼,好整以暇地回了他,“你也不必以激将法相激,我虽杀不了你,却也决计不会告诉你你的织梦技巧哪边出了岔子,我若是告诉你,就是害人,害了下一个被你选中的人。你,就带着你的破烂织梦下黄泉去吧,我发愿,愿你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识破你的梦境,叫你永远都偷不了灵力,终有一日,干涸而死!”

凌波说完,掩去身形,留下在原地不甘嚎叫的梦魇兽,躲进了幽冥之中,继续她未完的守候之路。

 

她不知道的是,几百年后,当她自己都魂飞魄散之后,那只梦魇兽下到了黄泉,遇到了一个叫夏侯瑾轩的人,却又再一次被瑾轩破了梦境,狼狈而去。

 

“你,只做错了一件事——”

“你给的梦太美,而我不曾有一秒敢如此期待。”

“我凌波,从今往后的全部愿望,就只剩下他能回来,只要能回来便好。”

“龙溟。”

 

 

-END-

 

 

如果,凌波没有遇到龙溟。

她现在,应该是蜀山七圣之一,超凡入圣,受万人景仰。

然而却再也没有机会听一个人跟她说 。

“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国重要,却一定比我的性命重要。”

这是仙剑十九年来,最深情的一句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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